騎自行車去灞橋彈棉花的歲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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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看到街上共享單車隨時可以騎用，我都會有事沒事騎上遛一遛，在享受舒服方便而又快捷的同時，都會想起曾經騎行的往事，不為別的，只為能騎車，享受騎車帶來的威風。

那是40多年前，我還是一個上小學二年級的學生，剛剛學會騎自行車，那個時候的自行車不是現(xiàn)在的小巧玲瓏，而是二八加重，架子大，皮實，高大，父輩們經常用自行車馱著二百斤重的瓜果蔬菜去賣都沒問題?？墒牵瑢ξ覀冞@些個子太低的小孩來說，學會騎車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。而且，只能懸掛在一邊掏著騎，小心地掌握著車子的平衡。

騎二八自行車，關鍵不在力氣大小，而是技巧的問題。我算是比較早學會的，所以，只要有空，就會騎著家里的自行車，到處招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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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，自行車算是家里的寶貝，父親一般不讓騎，怕車摔壞，兄妹幾個都是趁家大人不在的時候，偷偷地騎出來，而我總有借口，騎得最多。

收完玉米，種上最后一季麥子，基本就進入漫長的冬季了，大人們會像動物一樣冬眠，補足一年四季沒有睡夠的覺。我們這些小伙伴們，根本就閑不住，除了吃就是玩，而我因為想騎自行車，看奶奶給家里縫過冬的棉被，說里邊的舊網(wǎng)套不牢，不住地嘮叨。

我就說，過了灞橋就有彈棉花的，我騎自行車過去彈，彈好再回來，奶奶想都沒想就同意了。其實，我只是聽彈過棉花的大人說，在哪彈，怎么走，我真的不知道。

那時去灞橋的路很少，都是大路，而且彈棉花的地方肯定有招牌，那幾個字我是認得的。奶奶幫我把一床舊網(wǎng)套綁在自行車后架上，我就去了。

好在那個地方好找，彈的人又少，很快就彈好了，我讓人家厚道的店主幫我固定好，很順利地在天黑之前回來，還受到了奶奶的表揚，說我能行了，能幫她干活了，還獎勵我第二天吃了兩個荷包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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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歷，家里人都放心了，包括從來不放心我騎自行車的爸爸。要知道從我家到河對面的灞橋，至少要10公里，還要穿過長長的古灞橋，穿過幽靜無人的河堰。

又是一個初冬的中午，奶奶又在收拾過冬的被褥，拿出幾床舊被子和拆下來的棉衣棉褲的舊棉花，讓我彈幾床被子的網(wǎng)套和全家人棉衣的棉襯。無所事事的我不假思索就同意了，綁好，就出發(fā)了。

出了村子，跨上車子，車子駛上寬大的沙石路，輕快而愉悅，一路向東駛去。河岸邊沒有人，只有暖暖的太陽曬著堤邊無精打采的麥田，一棵一棵落了葉子的枯樹挺立在陽光里，一副老態(tài)龍鐘的模樣，樹下枯黃的荒草匍匐在沙地上，隨風飄蕩的枯藤籠蓋在突兀的小灌木上，挺立的白楊樹皮泛著亮亮的白光，粗壯的樹干上布滿一只只流淚的眼眸，默默地注視著四周的寂靜。

拐上灞河西岸的河堤路，路邊被一個秋天雨水澆灌的各種灌木和雜草瘋狂成長，斜伸的枝葉、稈莖交織在一起，在窄窄的河堤路上勝利會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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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沿著長長的河堰向東騎行，車子掃過兩旁的荒草，唰唰作響。平靜的灞河上，幾只大黑鳥在天空滑過。我彈了一下自行車的鈴聲，一串串叮叮當當?shù)拟徛?，響遍了整個安靜的河灘。

憑著來過的記憶，我找到了彈棉花的村莊。可能由于冬天到了，彈棉花的特別多，我只好不聲不響地排隊等候?？赡芤驗槲姨?，那些本村臨近的老人總是找各種理由插隊，小小的我說又不能說，打又打不過。

我倒是對“嘣~嘣~嘣”的彈棉花發(fā)生了濃厚的興趣，感覺這聲音就是最好聽的音樂，比上音樂課老師腳踏的風琴發(fā)出的聲音還要好聽。

彈棉花的戴著白色的口罩，肩上背著一張竹制的大弓，弓上長長的單弦探進攤開的爛棉花里，敲一下，響一下，然后用一張木鍋蓋壓在彈起的棉花上，僵硬的棉花團在“嘣~嘣~嘣”中一點一點變得柔軟，仿佛快發(fā)的面團般胖乎乎變厚，這家伙實在太神奇了，居然能將黑棉花變軟。

彈完，店主幫我綁上自行車后架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不知道什么時候天黑透了。出了門，我有點著急，天亮時我還知道路怎么走，黑燈瞎火的我根本分辨不清我要走的路。好在，過去的鄉(xiāng)道少，回家的路只有一條，我強迫自己安靜下來，騎上車子，借著遠處的燈火，小心地尋找灞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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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好，騎上灞橋，橋下的河水泛著白光，懸在嗓子的心終于放下。

過了灞橋，駛上熟悉的河堰路，我騎在高高的河堰上，兩邊的枯樹頂與我同高，仿佛站在船頭，劃過夜的海，向前破浪而去。兩邊的荒草掃過腳面，掃過膝蓋，發(fā)出巨大的聲響，唰唰地讓人毛骨悚然。

忽然，寂靜的堰下草地一個尺把高的黑影“唰”地立起來，兩個黑亮的光點閃爍幾下，飛快地向樹上爬去，帶起一塊樹葉掉在樹下。我手一抖，車子順著河堰的下坡，嘩地一聲駛下，我眼前一黑，撒開車把抱著一棵樹，車子碾過荒草倒到河堰下，車輪還忽忽地空轉。

樹上一只鳥“呱”地一聲驚叫，猛地飛走。我大叫一聲，兩眼一閉，雙手抱緊大樹。不知過了多久，我睜開眼，我還在樹上掛著。

顧不上疼，摸索著下到河底，連杠帶推將車扶上河堰，摸一把后座上的棉花套子，試著跨上自行車，向前騎去，車輪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音，顧不上許多，拼命的向下蹬，車子發(fā)出更大的聲音，后撐子敲打著刮泥板，騎一下響一下，響聲震天。越騎越快，越敲越響，越響越怕，我回家的路怎么這么黑，這么遠。

想唱歌，可怎么也喊不出來。樹上“咕咕~喵”更上讓我頭一低，腳一軟，差點又摔倒。遠處傳來隱約的狗叫，村莊出現(xiàn)點點燈火，我的心跳到了嘴里。

拐上村里的小道，我瘋狂地在村道上狂奔，一頭撞在家中的木門上，車頭頂開大門，我依在門上軟軟地倒下，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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彈棉花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