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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:\\2025XT5旅游照片\\20250204禮泉農(nóng)場小河水庫\\視頻\\禮泉農(nóng)場.mp4
西安市百貨公司五七農(nóng)場【嚴(yán)建設(shè)日記】 2025年02月05日Wednesday晴 1970年熱夏,我收到母親一封信。描述禮泉農(nóng)場,說雨后白云涌上半山,跟牛奶一樣對面不見人,人跟七仙女似的。九嵕山上有唐王陵和頂天寺,長著九轉(zhuǎn)還魂草;泔河水清得見底,昭陵的小河水庫魚多得很,大的有30斤重。農(nóng)民好得很,雞蛋6分1個,鍋盔好幾寸跟城墻磚一樣厚。當(dāng)年在西安雜糧都吃不飽,看得我饞涎欲滴。 當(dāng)年母親在解放商場受迫害,被下放到禮泉縣西安市百貨公司五七農(nóng)場進行勞動改造。年僅14歲的我親眼見證了農(nóng)場里人們的日常生活與點點滴滴。當(dāng)年百貨公司的十大商場每個入職的青工都得去勞動鍛煉一個月,干部和犯錯誤的職工在所難免,有武裝民兵監(jiān)管,大家私下叫勞改農(nóng)場。有的人很消極,有破罐子破摔的情緒。 我?guī)е艿艿酵唬俗r(nóng)場的大卡車來到了禮泉小河水庫西安市百貨公司五七農(nóng)場。我倆坐在卡車上一個裝滿粉條渣的麻袋上。邊上擠著盛滿燈泡的紙板箱。那是個烈日炎炎下黃塵滾滾的旅程,160里溝溝坎坎的土路,讓我受夠了罪,吐個不停。不知捱了多長時間才到昭陵公社。滿頭滿臉渾身都是塵土。 當(dāng)年母親在這個農(nóng)場身兼四職,做會計,出納,采購員,保管員,還兼衛(wèi)生員,居然會打針。五位一體。母親一開始不同意,后來被許西元書記動員了幾次:你看咱這單位,八成都是五類分子,地富反壞右,你不干咋成!你只管給咱放心干吧!多少能把點關(guān)。 我在農(nóng)場見不懂醫(yī)療的母親背著醫(yī)療箱進窯洞給感冒的職工打針,還包扎外傷,毫不留情用藥棉蘸酒精給職工擦傷,歪著頭用嘴撕開膠布。有次我嘔吐,母親逼我喝藿香正氣水,極難喝。 有一天。母親背了30斤油菜籽,讓我也背了15斤,然后帶我從小河水庫的農(nóng)場。彎彎曲曲走上北面陡峭的原坡。當(dāng)?shù)厝私凶?8盤,然后步行到石潭鎮(zhèn)去換菜籽油。當(dāng)年是3斤菜籽換1斤菜油。毒日頭曬著,天氣熱的要命,我們走的又熱又渴,路上也沒樹遮擋,沒樹蔭,一點都沒,地面虛土都是燙腳的。然后遠遠看到地面上有一點樹梢露出來,遠處有倆人走著走著忽然失蹤了,好像土遁了。母親就帶我緊走幾步,然后一看腳下忽然出現(xiàn)個大坑,有幾間窯洞,村民還養(yǎng)的有羊在下邊,然后我們就順著坡道下去要水喝,村民用葫蘆瓢舀出的水,叫控山水,里邊有細細的紅線蟲,渴得很也顧不得了,咕咚咕咚大喝一氣。涼氣沁人。 1970年的禮泉農(nóng)場,對我和弟弟而言,非常難忘,是那個艱難歲月里我倆過得最好的一段日子,吃得飽,有魚有肉,有野果蜂蜜,還能成天游泳劃船。巨大的魚是農(nóng)場民兵用手榴彈在水庫炸昏的。最重的30多斤。當(dāng)年劃船把肥魚撈上來,洗凈剁成大塊,母親用白搪瓷臉盆在辦公室的電爐子加醬油白糖大蔥生姜燉,搪瓷盆用紅油漆寫著要斗私批修,我曾洗過腳。大塊燉魚極受歡迎。吃剩的魚開膛破肚掛在鐵絲上,很快找來成群結(jié)隊的綠頭大蒼蠅,很快就生蛆,壞掉的魚剁了喂豬。當(dāng)年農(nóng)場有豬圈、羊圈、雞圈、牛棚。除了牛是耕地的,其他都是改善伙食的。 農(nóng)場養(yǎng)著兩條大狼狗,定量是8兩。當(dāng)然靠職工剩飯過日子。從不咬城里人,見了鄉(xiāng)下人兇得很。一條叫小花,一條叫黑豹203,成天跟我倆作伴。我初到農(nóng)場,就跑來歡迎,毛茸茸倆爪子搭上我肩膀,嚇?biāo)牢摇?/div> 菜園子是在坡地上開墾的,大約有兩畝,地頭土崖下掘了個小窯洞。窯洞只有五六平方米,有個單人睡的小土炕,炕圍子貼滿了舊報紙。窯洞冬暖夏涼,一關(guān)門里面就黑咕隆冬的,伸手不見五指。 種菜的付益民回家探親了,我和一個芳名叫做蔡素溫的女青工被分配去種菜拔草、澆水,誰是從水庫里挑上來的,壓的肩膀疼。小蔡姐姐挺漂亮的,18歲。膚色白皙,不大不講究。干活時汗如雨下,常背對我偷偷解開扣子露出雪白的肩膀敞懷吹風(fēng)。當(dāng)年菜地邊有個小窯洞,門口盛開一大排茂密的蜀葵。有個炎熱的中午,我鉆進窯洞睡著了,被觸碰醒后大吃一驚,小蔡姐姐赤條條僅穿一條大花褲衩挨著我睡,嚇得我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光腳丫就跑,跑進大院里。硬土地上被踩成一個一個小圓包明光锃亮,燙得我直跳腳,可能60度。當(dāng)年菜地種著很多品種蔬菜,南瓜、豆角、青菜、茄子、大蔥、筍瓜、黃瓜、西紅柿、西葫蘆。地畔種著一大圈向日葵。我倆把黃瓜西紅柿吃美了。是那種白黃瓜。后我看菜地的那段日子,菜地巨大南瓜和向日葵都被來水庫洗衣服的村婦們順走了。 農(nóng)場位于禮泉縣南洋北側(cè),窮鄉(xiāng)僻壤,四周是連綿不絕的黃土高原。一排簡陋的土窯洞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土崖下,用舊報紙糊著墻壁,院門前有個儲水的水泥大坑。半坡的菜園子是農(nóng)場自給自足的重要來源。此次看到墻壁上的報紙是1967年的《人民日報》。當(dāng)年我常去南洋供銷社打煤油,當(dāng)年叫石油。 有次母親叫我在大掃帚抽出兩根細長竹篾子,趕著農(nóng)場的一頭大母豬去5里外的村子配種,給了5塊錢。母豬不聽話,一頭拱進包谷地咔嚓咔嚓啃包谷耍賴,根本不怕我。那是一趟非常辛苦的差,我早上出發(fā),晚上才回。最怕豬跑丟。回到農(nóng)場附近,黑乎乎看到很多手電筒晃動,大群的農(nóng)場職工在五七路上大聲呼喊我。當(dāng)年手電筒是人手一個。 困難年代過去交通不便,親人們離多聚少,有異地戀的,有夫妻兩地分居的。子女父母在異地他鄉(xiāng)謀生者比比皆是。有的人就此一別,不知何年何月才得重逢。也許有些人就此一別就是永訣。勸君更盡一杯酒,西出陽關(guān)無故人。《紅燈記》里的不著名唱詞有:山河破碎兒的心肝碎,日月不圓兒的家難圓,一度廣為傳唱。1970年春節(jié)期間,母親在禮泉農(nóng)場唱樣板戲這句,被小人揭發(fā)告密,并因此受到開會批判。后來因此改了唱詞:把日月不圓兒的家難圓改成人民受難兒的怒火燃。 農(nóng)場里生活簡樸,日常起居簡單,軟棗樹上掛著亦一塊鐵軌,敲響就是出工的號召。由于物資匱乏,大家的飲食多以粗糧為主,偶爾能吃上一頓白面饅頭。廚子是藍田縣人,名叫鄭生林。有次弟弟拿菜票去打飯,是芹菜炒肉片,廚子鄭生林守著搪瓷盆抄一勺子菜,抬頭一看是個娃拿著搪瓷碗,手一抖,把浮頭肉片抖掉,弟弟大怒,發(fā)生爭持,他用連串土話罵弟弟。你個碎坎麻猴子,雞娃想給老雞踏蛋呢。此事被農(nóng)場的書記許西元得知,叮嚀我提防此人,說他是歷史反革命,解放前在國民黨部隊里當(dāng)廚子,叫國民黨吃飽了愣殺共產(chǎn)黨呢。 有此弟弟在院門外大喊,說有階級敵人。一看,魚都翻白肚了,我心里懷疑是鄭生林。許書記蹲著滿臉愁容。母親看了說,可能她看水渾濁,撒了兩包漂白粉。 當(dāng)年每天睡覺前,付益民在窯洞里都講段子,我聽不懂方言,兄弟在包谷地把嫂子咥活了。不懂咥活意思。鄰床楊子學(xué)愛看《石頭記》,有次約會女青工杜普英,半夜2點到在荒郊野外的五七路窯洞里談心,一幫一一對紅。被母親得知后,嚴(yán)厲制止。并立刻把楊子學(xué)喊道辦公室厲聲斥責(zé)。百貨公司的經(jīng)理趙益民非常和藹,老約華僑商店一位漂亮的女青工小王去水庫手把手教她游泳。 我倆把半透明的土蜂蜜從玻璃瓶倒一點在大洋瓷茶缸里,用舌頭舔凈瓶口上粘糊糊的蜂蜜,往里兌開水。在禮泉農(nóng)場,蒸饃雞蛋蔬菜,蜂蜜野果肥魚豬肉,我和弟弟象餓死鬼投胎轉(zhuǎn)世似的,常把肚子吃得滾瓜溜圓,對農(nóng)場感激涕零,暈暈忽忽的以為已經(jīng)是共產(chǎn)主義了。蜂蜜是夏天給牛治病的。 有天我去辦公室,見一個面容黢黑的老漢蹲在地下,旁邊放著一筐雞蛋和一個大肚子粗瓷瓶,瓷瓶的破嘴上用苞谷芯塞著。老漢正笨拙的數(shù)著一疊舊的零鈔,一邊給手指上唾,神情悵然。50個雞蛋,3塊錢。見母親拿出一張5元紙幣忙說:李會計,你不拿大票子,找不開,你給我零的就行咧。最后按了鮮紅的指印,尷尬的推諉了母親遞與擦手的紙。 如今,歲月已悄然流逝了54年。一泓碧波浩瀚的水庫底朝天,成了紋理整齊的麥地。絕大多數(shù)職工作古了??芍^滄海桑田。對面的18盤竟也不見了,唯有舊窯洞尚存。每當(dāng)回想起那段在禮泉農(nóng)場時光時,心中總會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與懷念。最遺憾的是母親健在時沒帶她老人家來故地重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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