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年前，那個被“冒名頂替上大學”的河南女孩王娜娜，如今怎樣了

“這是我這輩子發(fā)現(xiàn)的最大的秘密！”

2015年3月，洛陽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晴朗，但從銀行走出的那一剎那，王娜娜卻感覺眼前一片漆黑。

王娜娜是一家廣告店的店主，因為資金周轉需求，年前她就前往銀行申請小額貸款，卻被回應申請未能獲批，而與她同等申請條件的人，早已拿到了貸款。

心有不甘的她，這次再度嘗試申請，卻又被銀行拒絕了。而對方給出的理由令她難以置信：“經(jīng)過審查，發(fā)現(xiàn)你的實際學歷為大專，而非申請表上所填的高中。”

隨后，銀行出示了在中國高等教育信息網(wǎng)上的查詢頁面，顯示王娜娜2006年畢業(yè)于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，上面的身份證號碼和她一模一樣，但照片卻是一個她素不相識的陌生女性。

是有人盜用了她的身份證？還是她當年真的考上了大學？

一段塵封了近20年的秘密，就此被解開。

那些辛酸的往事，王娜娜至今回憶起來，還忍不住潸然淚下。

1983年出生于河南沈丘縣的王娜娜，下面還有三個弟妹，她是家里的長女，也是家里讀書最多的人，父母靠著賣豬、種地、賣菜，艱難地將她供到了高中。


01

可造化弄人，王娜娜參加了兩次高考，都與大學擦肩而過。

2002年第一次參加高考后，直到當年9月她也沒收到錄取通知書，無奈之下，她只得選擇復讀。

沒想到一個月后，王娜娜卻收到了一份錄取通知書，只是那時她已經(jīng)錯過了開學時間，只得作罷。

2003年復讀期間，她患上了甲亢，每天需要吃激素藥，體重也從90斤飆升到130斤，每個月都要去鄭州抽血化驗，為此要花掉三四百元的費用。

為了給父母減輕負擔，懂事的王娜娜每天掰著手指算計伙食費：早飯三角、午飯不得超過五角、晚飯三角。

再加上2003年高考前，“非典”席卷大半個中國，兩個多月里，王娜娜住在學校里不能出門。為了看望她，年邁的爺爺奶奶帶著她愛吃的饃饃在學校門口等了一天。

回憶起那一幕，王娜娜抹了一把淚說：“我是村里三個讀到高中的人，奶奶那時候以我為榮。”

因為是復讀，王娜娜比其他同學承受了更多的壓力，她當時下定了決心：“只要有學上，考上了就一定走！”

后來，看到同學們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收到了錄取通知書，原本滿懷期待的王娜娜，逐漸心灰意冷了。

家里的條件已經(jīng)不允許她再接著復讀，她只得收拾好行李，跟著初中沒畢業(yè)的表妹，去了深圳一家電子廠打工。

每天穿梭在流水線上，精疲力盡的王娜娜，對未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。


幾個月前，她每天還在為高考做題到半夜，憧憬著以后能當個老師，可現(xiàn)在她想的，是熬到過年趕緊回家。

參照村里同齡女孩的人生軌跡，過年回家后，她應該會在父母的催促下，與未曾謀面的男方相親，再拖個一年半載就領證結婚了。

當年年底，回到老家的王娜娜，和父母在攤位上賣起了菜。

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地拔菜，再騎著三輪車將整理好的蔬菜運到攤位上，累得腰酸背痛不說，形象也和此前判若兩人。

幾個老熟客看到她這副樣子，無不惋惜地感嘆道：“跟你爸媽賣菜是沒有前途的，你還是去學個技術吧！”

02

王娜娜的攤位附近有個電腦培訓班，每次路過時，她都會往里瞟上一眼，時間一長，她決定學個電腦技術，以后打工也輕松點。

邊賣菜邊學習，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，學會了平面設計軟件。


2005年從培訓班出來后，王娜娜開始投簡歷找工作，可一連個把月過去了，收到的面試通知卻是寥寥無幾。偶爾得到幾個面試機會，對方都以沒有學歷和工作經(jīng)驗婉拒了她。

后來，她去了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廣告店，每月工資300元 ，前三個月老板沒讓她摸電腦，每天就接送孩子上學放學，外加一些雜活。六個月后，她換到了一家新的廣告公司，白天拼命工作，晚上熬夜加班出設計稿。

沒多久她結婚了，丈夫王明亮是在培訓班認識的同學，人很老實也很上進。

出嫁前的一天晚上，王娜娜將兩張高考準考證和那份遲到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收了起來，放在陪嫁的箱子里，隨著她一起嫁到了離周口幾百公里外的洛陽。

后來她有了兩個孩子，又開了家廣告店，瑣碎的生活，離曾經(jīng)的大學夢漸行漸遠。

如果不是那次去銀行申請貸款，她也不會發(fā)現(xiàn)那個隱藏了12年的秘密。

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的她，不知道該找誰，最后選擇了報警。

經(jīng)過一番調查，真相終于被揭開：原來，她當年考上了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，但是被同級一個名為張瑩瑩的女生冒名頂替上了大學。

王娜娜震驚不已，原來這12年來，自己原本的人生一直在被另一個人替代。

內(nèi)心糾結了五個月后，王娜娜決定不再沉默。2015年10月，她通過書信、上訪的方式向沈丘縣教育局、周口市教育局、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反映情況。

與此同時，一些同情王娜娜遭遇的高中同學，也通過網(wǎng)絡找到了張瑩瑩的QQ號和手機號。

可時隔多年，真要面對張瑩瑩，王娜娜又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
丈夫王明亮建議，打個電話給對方，要求她把學歷注銷掉，畢竟時光不會倒流，我們也不要求她賠償啥，但不能因為這個事兒影響我們的生活。

王娜娜撥通電話：“你好！你是‘王娜娜’嗎？請問你當年的大學是怎么上的？”

03

啪！王娜娜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掛機聲，她試圖再撥時，已經(jīng)無法接通。

頂替她的張瑩瑩是個怎樣的人？她現(xiàn)在的生活是什么樣的？當天晚上，王娜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，隨后她登錄QQ進入了張瑩瑩的空間。

空間里的眾多照片顯示，張瑩瑩在河南省商水縣教育體育局工作，看著遠比自己華麗的婚紗照，還有張瑩瑩和娘家父母幸福的合影；

再想起自己在流水線上疲于奔命，早出晚歸地賣菜、挺著大肚子趕設計稿的場景，王娜娜的眼眶濕潤了：“看得出來，她比我幸福多了！”


就在這時，官方的調查結果也出來了，教育機構將錯誤推到學校身上，而學校則堅稱“無法通過一張照片確認真?zhèn)巍睂⑼跄饶却虬l(fā)。

她再次撥打張瑩瑩的電話，發(fā)現(xiàn)對方已經(jīng)換號，而且QQ空間也已關閉。

兜兜轉轉了一圈，王娜娜再次回到了問題的起點。

她找張瑩瑩就讀過的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，在周口市教育局的調解下，校方聯(lián)系上了張瑩瑩，對方表示可以與她進行調解，但由父親替代自己與王娜娜談，并且囂張地表示“你得聽我父親的！”

第二天上午九點，在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的學籍檔案室門口，王娜娜見到了張瑩瑩的父親張合停，沒說兩句，兩人便爭執(zhí)了起來：

“要是學歷注銷了，我姑娘工作會有影響，你又沒什么工作，要啥學歷？”張合停不耐煩地說。

“自己的孩子前途重要，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？”王娜娜反駁道。

“那你想怎么辦？”

“注銷學籍，向我道歉！”一向溫和的王娜娜憤怒了。

“哼！這個大學的名額是我當年花了5000塊錢找中介買來的，你非要注銷學歷，我做不到，能給你這些賠償我已經(jīng)仁至義盡了！”

最終，雙方不歡而散。

在返回洛陽的大巴車上，王娜娜撥通了張瑩瑩新的號碼，她還沒開口，對方就氣勢洶洶地朝她吼道：“一個破學校，你這么折騰有意思嗎？又不是清華北大，你就是上了這個學校，也當不了老師?！?br />

這句話讓王娜娜看清了這對父女自私的真面目，徹底被激怒的她，決定維護自己的權益。

04

2016年春節(jié)過后，王娜娜找到律師咨詢，但鑒于她手里掌握的資料有限，律師表示無能為力。

王娜娜在朋友圈里刷到一則和自己遭遇相似的新聞，她決定找到媒體曝光。在聯(lián)系了幾家本地媒體后，她的遭遇上了熱搜榜。

此后采訪她的媒體越來越多，“被頂替的人生”成了當時的焦點話題，還有一檔名為《有請主角》的節(jié)目組找到王娜娜，請她前往錄制現(xiàn)場。

站在聚光燈下，王娜娜流著淚講述了自己“被頂替上學”的經(jīng)過，丈夫和七歲的女兒，都在現(xiàn)場。


節(jié)目錄制完后，女兒撲進她的懷里：“媽媽，我知道你最近為什么哭了，因為你小時候考上了大學，張瑩瑩給你偷走了?！?br />
在輿論的聚焦下，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決定注銷頂替上學的張瑩瑩的學籍 ，隨后商水縣教育局也將其解聘，所有涉事的公務人員均被處分。

至于賠償，王娜娜給出的金額是13元，一年一元，因為在她看來，錯失的人生，無法用金錢衡量。

塵埃落定，可王娜娜心中的大學夢，從未隱退。

2016年9月，王娜娜找到洛陽當?shù)匾凰髮W咨詢成人教育，校方告訴她，申請入學必須先恢復當年的學籍。

隨后，她給周口職業(yè)技術學院郵寄了一份《恢復學籍申請書》，但校方表示恢復學籍缺少法律依據(jù)，拒絕了她的申請。

丈夫也勸她：“算了吧，再讀也讀不出個名堂來?！?。

王娜娜失眠了一夜，第二天醒來，她找人借了一套書，準備備戰(zhàn)第二年的高考。

2017年9月，王娜娜被洛陽理工學院小學教育專業(yè)錄取。如今已經(jīng)畢業(yè)的她，狀態(tài)比此前好了很多，臉上始終洋溢著自信的微笑。


對于未來，王娜娜自信地說：“我還有繼續(xù)考研的想法，以后一定會從事教育行業(yè)?！?br />
我們不確定，王娜娜將來是否會如愿成為一名教師，但可以確定的是，她的未來，一定會過得更好。

因為命運，不曾虧待任何一個努力的人。

有人在陽光中吟唱，就有人在風雪里掙扎，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公平的。不要一味地抱怨命運的不公，努力活出自己的價值，向陽而生迎風生長，才是對命運最有力的挑戰(zhàn)。

被偷走的人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