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油燈的歲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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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，農村里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跟“土”有關，住的是土房，夯的是土墻，睡的是土炕，蓋房用的是土坯，砌墻用的是黃土，刷房用的是大白土，就是吃飯用的土瓷碗，也是用土燒成的，所以過去城里人說農村人“土”，大概就是因為農村人常常跟土打交道吧。土房也是房，房里必有電燈，可由于經常停電，電燈就成了擺設，倒是煤油燈，卻成了家家戶戶常用的燈具?！　?/div>

農村里的煤油燈，鎮(zhèn)上供銷社里有賣的，制作得很漂亮，更重要的是瓶子上還有一個握把，來回拿在手上不會沾上煤油，而且制式的燈芯棉線質量很好，很耐燒，火苗很穩(wěn)。可村里的人買不起，只好自己制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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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也不例外，奶奶就是制作煤油燈的高手。好在制作工藝不復雜，可以用吃完藥的空瓶，用完的墨水瓶，剪一個五分錢大小的鐵皮蓋子，捅一個孔，在外面拾一管牙膏皮，擠凈里邊的殘余牙膏，用牙膏皮卷一個小筒，小筒里穿一根細棉線，把小筒插在鐵皮蓋上，里面的細棉線吊在墨水瓶里，給瓶里灌上煤油，等上面的細棉線被油浸透了，用火柴點著，瓶蓋上的棉線發(fā)出豆大的紅光，講究點的，給瓶上套一個鐵絲圈當握把，不講究就直接使用，一盞煤油燈就做成了，簡單，方便，實用?！?/div>

一般來說，普通人家中要準備兩盞，一盞放在廚房，位置在風箱上面。在墻上釘一小塊木板，把煤油燈放在上面，能保證燒鍋炒菜做飯用，時間長了，附近的墻就被熏出漆黑的一塊，且附著厚厚的一層煙灰。但也有用鐵絲吊在大鍋上面的，只不過時不時掀起的鍋蓋，會讓騰起的水蒸氣把如豆的火苗沖得東倒西歪，附在上面的灰可能掉到鍋里。另一盞放在臥室的墻窩里，不占地方，還能防風，還可以放點火柴等零星物品，非常實用。

不過，煤油燈也不經常用，因為煤油屬于貴重物品，要到好幾里外的鎮(zhèn)上去買，村里人沒有緊要的事情，一般不點燈，即使是吃飯，也要蹲在院里趁著月光吃完才回到屋里的。就算是回到屋里，點了燈，掃了炕，鋪了被，還沒等人上了炕，呶起嘴“噗”一聲吹滅了燈，窸窸窣窣地脫衣服睡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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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象中，用煤油燈是奶奶的專利，只有我們上學的學生，因為玩過了時間耽誤了寫作業(yè)，騙奶奶說作業(yè)太多、可以使用外，家里其他人要使用的話只有被奶奶呵斥的份。騙過奶奶后，我們小心翼翼地把煤油燈從墻窩里拿出來，把燈芯拔長，放到小方桌上，燈比平時亮多了。然后，趴在桌子上，燈離我們很近，近得甚至能感受到燈芯燃燒時所發(fā)出的熱量，才能看清書上的字。偶爾會有一個爆閃，會嚇人一跳，眼瞅著燈灰彈在作業(yè)本上，有時不小心還會落在頭發(fā)上，燒焦了頭發(fā)。等做完作業(yè)，總能從鼻孔里掏出一些黑黑的煙灰，因為煤油燈點燃時煙灰特別濃，點得時間長了，連臉也被熏黑了?！　?/div>

由于白天事情多，奶奶常常會等家里的人都躺在炕上睡下，先摸黑在炕上躺一會兒，當聽著四下鼾聲響起來，估摸著大家睡著了。奶奶才坐起來，戴上老花鏡，靠在土炕的墻上，頭上包著一塊小手帕，手指上套上頂針，從笸籮里隨手拿出鞋幫，穿上線，給家里人縫鞋，補衣服，雙手一直在忙活，時間長了，時不時地用針在頭上抹抹。借著朦朧的燈光，聞著微嗆的油煙，為了節(jié)約，燈捻兒做得細細的，燈芯也剪得短短的，火苗如豆，只有奶奶手中的活在燈下不停地變換著，翻轉著，老花鏡偶爾反射著一點微弱的光。煤油燈發(fā)出的火苗，靜靜地懸停在黑暗里，一動不動，一聲不響，只有從墻窩上溢出的油煙，順著墻壁緩緩向上飄去，慢慢消失在黑夜里。奶奶手里的活，投射到對面的墻上，變得特別大，幾乎占滿了一整面墻，只有手指的影子不停地變換著、蠕動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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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爾，煤油燈一個爆閃，傳來“刺啦”一聲，火苗跳得老高，迸發(fā)出一兩點火星，又漸漸枯萎下來，屋內頓時昏暗下來，奶奶把針插在頭上的手帕上，從笸籮里順手拿出剪刀，剪掉燒過的燈芯，拔出插在頭上手帕上的針，在煤油燈芯上挑一下，燈光又重新掛在黑夜里。

那個時候，從來沒有見過奶奶抱怨過什么，幾乎聽不到奶奶任何的牢騷，看見的只有在屋里纏過的小腳蹣跚走過，手里隨時提著東西，忙前忙后，總有干不完的活。白天，忙著一家老小的飯食，收拾屋里，喂雞，喂豬，很少見她說話，家里的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，不管什么時候進屋，家里總是干凈整潔；不管什么時間放學，鍋里總有吃的；不管什么時候，家里人需要什么東西，只要說出來，她總是知道在什么地方放著，一拿一準。  

即使是耕種，除草，留種等不歸她過問的事，她也能做到隨時提醒而不誤農時，至于家中糧食的存放，晾曬，磨面，更是安排得妥妥當當。家中人員和親戚朋友的婚喪嫁娶、生兒育女等人生大事，她總是提前著手，提早準備。在經濟緊張的那個年代，這

些操持艱辛生活的能力，不僅能從容應對，還能做到接濟四鄰，不時幫襯，一家人的生活雖然緊巴巴，粗茶淡飯，但總比挨餓強得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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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想來，奶奶連點煤油燈都嚴格控制，晚上萬不得已才點上趕一些活，為的是白天多干點其他活，把日子往前過，過好。或許，正是奶奶特別善于精打細算，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，村里的鄉(xiāng)黨們都說奶奶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管家，常常受到村里人的愛戴。

奶奶曾經說過，苦難是一所學校，要么一直苦下去，要么一直難下去，苦到底，難到底，你一定會順利畢業(yè)，這就是生活，生活是需要勇氣的。奶奶沒有文化，但她的所作所為，卻樸實而有深意。生活就是白天與黑夜的輪換，人生就是逆境與順境的交疊，道路就是光明與黑暗的交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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煤油燈發(fā)出的光雖然弱小，可任誰也離不了，那是上一輩人艱苦生活的象征和記憶。煤油燈已經消失在歷史的長河里，成為時代遠去的記憶，記憶可以慢慢老去，卻把老一輩人生活的故事和良好的品德留下，正如煤油燈跳動的火苗，不時從記憶深處躍然而出，隨時溫暖和照耀著未來。

經歷過煤油燈的路過！

煤油燈可寶貴了  小時候不知道為了它挨了多少打

那個誰啊誰 發(fā)表于 2021-3-17 13:50
煤油燈可寶貴了  小時候不知道為了它挨了多少打

好奇心激勵我問出那句“額為了什么呢？”

87年前后西安經常停電，還用過。

文圖俱佳！樓主辛苦！